崞县风物志|任晋渝: ​捞田螺

捞田螺

任晋渝

又到田螺上市季了,这原是南方人喜欢,我实不晓得地方上也有。倒是小时候,跟大人去滹沱河上的桥下,捡过泥螺。泥螺的样子像小海螺,那时,我们都管它叫贝壳(像海贝的都叫贝壳),桥下还有一种“海蚌”,其实是河蚌,但大人们都这么叫,我便以为一样。看到泥螺,也以为是海螺它儿。我曾给班里的体育委员贾坚看“贝壳”,他只是瞟了一眼,就冲我嚷嚷,傻瓜蛋子,贝壳是个小扇子,你那,呵呵,叫个屁。我没跟他吵,他爸是部队上的,他妈也是,南边的部队,保定见过贝壳。那时,我们一度认为南边就临海。果然,过几天,他就拿来了“小扇子”,在班里乱传。几个女孩嘀嘀咕咕,瞅着他,怎么也挪不开。虽然不能叫贝壳了,但我仍然认为那是海螺的籽。每天对着它尖尖的屁股吹,学电影里那个吹海螺的女民兵。
贾坚同学后来就不见了,他妈早早安排去当兵,回了南方。再见时,我已经上了班。我们科长,哎,就是贾坚的哥。那天,贾坚穿一色绿,进来了,我立刻喊,哎,贾坚。可他却一脸的惊愕,操着怪怪的普通话问,哦,贾毅(他哥)在么?我兴奋地说,在啊,我给你叫。我是XXX啊,咱们老同学。可他仍旧很茫然,哦,老同学。你知道的,那时我甭提多沮丧啦。
我第一次在地方上见田螺,就这时候。也是这班的同学,我们那批同年仿岁的许多人名字里都带建,张建喜、张建军,张建伟,他叫张建明。他刚结婚,女方有了辆摩托,兴奋地喊我去兜风。我见他时,他正坐院里用老虎钳绑捞网,跟我说要去捞田螺。他知道有个地方特别多。
我们出发了,他把捞网放在编织袋里,捆在车身上,我坐在车后头,腿正好夹牢网杆。那天,天很晴。二级公路上到处开着二一二,小四轮。那时,杨树还光着杆,周围的田野刚翻过,偶而有化肥味随风飘来。他骑得很快,我的头发被扯得直直的,真有些羡慕他的小洋卷了。我们一路胡乱地聊。他说,这个村是他老婆村。我说,我姨爷也在这村。过会儿,我又说,我妹妹家奶妈在过了铁道那村,那村产蒜。她奶妈每年给我们辫蒜,蒜辫很嫩,剥了皮还能吃芯。哦,对了,这村有个水沟,沟里能捞王八。他问,你捞过?我说我没捞过,是她奶哥捞的。他说,哪天我们去捞。
半小时后,我们到了一个镇,崞阳镇。我们从小镇的马路上过,两边的店铺是老古时的房,还上着门板,让人看着新鲜。我跟张建明说,这镇我以前来过,叔叔在这镇上念过书,后来娶了镇上的姑娘,那学校叫城隍庙。他说,城隍庙他上初中时,经常进去,离得不远。里边有个庙,庙门让泥糊了,里边啥都没。又说,捞田螺的地方还有虾,一指节那么长的虾,捞来放饭盒盖里,在炉上烫,一会儿红了就能吃,脆脆的,肉肉的。我馋了,说,我只吃过虾米,你们可真会玩。
后来,我们穿过一段很破的城门,到了镇外,近处是一片水泊,水很浅,澹澹地流着,一直流到原野上。建明把摩托停下,取下了捞网和编织袋,我们一起走到水边,我才发现,那其实是一条曲来曲去的渠。我问他,这就是崞阳湖吗?他说还不是,指着远处,说桥那边才是。问我,知道崞阳湖?我说,我以前有个叔叔,喜欢写诗。教他写诗的老师,经常在崞阳湖钓鱼。我听他们说,就晓得了。他说,那水深,今天没鱼杆。我说,没想着去。看他挽起裤腿,脱了鞋,光起脚下到渠里。这时,就看到那里居然,密密麻麻的全是“贝壳”。这就是田螺?我顺手捞来看,有些像小海螺,但屁股不尖不长,小肥胖。他一脸欢喜地说,可是多,今天要大丰收。一捞网下去,立刻半网,马上喊我去撑编织袋。倒完了,上边居然还有只虫着,一绕一绕地不肯掉下来。
这是马蟞,你小心些,可别让它咬了,会钻进你肉里吸血。建明马上告诫我。自己也赶紧跑上来。我看不远去就是一个村子,就问,这么多螺,那村人不晓得捞吗?他漫不经心地答,捞呢,不会吃,拿盐水煮了下酒。嫌腥。你会做吗?你会做我们多捞些。
我当然不会,可我妹妹会,她跟我爸在塘沽住了一顿。那地方人拿田螺当饭后零嘴儿。建明一听,乐坏了,马上说,那一会儿,都拎回去,完了随便端点就行了。
好啊。我弯腰去让抓田螺,虾子们果真从草丛里一跳,跳远了。
又到田螺上市季了,现在市场上,只要看到小贩们一大盆一大盆摆在那里卖,就想起那时的崞阳城外,水真清凉啊,但是,一点也不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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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bout the Author

任晋渝,山西原平人。太原中华文化促进会常务副秘书长,山西省信用企业协会副秘书长,山西省作协会员。作品主要涉及新闻、通讯、评论、随笔、小说、诗歌、散文、报告文学、传记、专题片、微电影、动漫、布展活动策划案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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