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可以说爱你(五)
五
其实,沛林还活着。但,已非昨日之沛林。
那场与日军的恶战,对沛林和承军的打击,是致命的。起初,虽敌强我弱,力量悬殊,但沛林相信,凭借驰骋沙场的多年经验,纵横捭阖,迂回智取,还是有几分胜算可能的。
万万没有料到的是,对沛林和静婉的重逢嫉妒得发狂的谨之,彻底走向了毁灭。既然无法和沛林同生,就要和他共死。于是,她将沛林的作战计划出卖给了日军,亲手将沛林和承军送上了断头台,将承州城内的几十万百姓送上了断头台。当然,她自己,也心甘情愿当了陪葬品。
弹尽粮绝、生死存亡之际,谨之向沛林坦白了一切。沛林看着她,只觉得,这是一个悲哀得不可救药的女人,连让他恨的资格都没有。恨她,只会侮辱了他。但一想到承军将士和承州的黎民百姓,即将因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而失去最后一线求生的希望时,沛林不禁仰天长啸,喊道:“我慕容沣,一定会看到把日本人赶尽杀绝的那一天!”
程司令、余师长、沈副官……这么多年来,这些承军将领们,一直追随沛林,出生入死。沛林的目光,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。家平,这个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左右的家平,让沛林一阵难过。
记得9年前,那一次,沛林向静婉表露心迹,说:“静婉,我遇上你,这样迟。”聪明如静婉,自然明白沛林的心意。但她当时婚约在身,不想卷入这场爱的漩涡。于是,她顾左右而言他,竟说想和沛林结为兄妹。那晚,沛林独坐办公室,一脸惆怅,一言不发。家平小心翼翼地说:“四少,我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沛林大怒:“既然不当讲,就不要讲。”家平“哦”了一声,不敢多言。沉默片刻,沛林又吼了一声:“讲。”这么多年来,家平总是以一个忠仆的身份,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沛林的所有喜怒哀乐。这份忠诚,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下属对长官的应尽义务。
“家平,能与你并肩作战,我很欣慰。”沛林颔首,微笑。“总司令,家平荣幸之至。”家平用一脸的真诚,回应了沛林。患难与共,生死之交,莫过于此。
在即将冲出城门与敌人血拼的那一刻,沛林的脑海里,突然闪过了静婉。此刻,她应该已经离开承州,安全了吧?只要她能好好活着,他就再无什么牵挂。这么多年来,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心如止水。佛说:“一念放下,万般自在。”他,已经真正放下了。
“冲啊,我们承军将士,和日本人拼了!”沛林一声令下,承军将士们如放闸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抱着必死之心,义无反顾地迎着敌军的炮弹而上。以血肉之躯,勇猛杀敌。生死,已置身度外。“视死”,是可以“如归”的。
苍天有泪。日军以20倍于承军的兵力,重重包围了承州。整个承州城,淹没在日军丧心病狂的狂轰滥炸下。程司令、余师长、沈副官……在弹火纷飞中,一一倒在了血泊中。已身负重伤的沛林,依然坚持举着冲锋枪,不顾一切地与日军展开了近距离的扫射。突然,一颗炸弹袭来,从沛林身上呼啸而过。“轰”的一生,沛林应声倒下了。
当烽烟渐渐熄灭,枪炮声渐渐消失时,沛林醒了。他醒来的地方,是一个简陋的破败不堪的茅草房。
“四少,你终于醒了!老天有眼,老天有眼啊!”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守在他床前,其实,也不是床,只是地上铺着的一张草席,老泪纵横。
“四少?四少是谁?这位老伯,又是谁?……”沛林一脸迷茫。身上,到处是撕心裂肺的痛。
“四少,你们在承州城内,和可恶的日本鬼子打了几天几夜的仗。日本鬼子,都是魔鬼,都是畜生!”提到日本鬼子,老汉气得浑身发抖,捏紧了拳头,继续说,“那万恶的日本鬼子,冲在承州城内,见人就杀,见房就烧……我家大大小小六口人,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。我这把老骨头,一定要和日本鬼子拼了!”
“日本鬼子?承州?”沛林依然迷茫,头,痛得像要炸裂一样。
“四少,我看到你时,一身都是血,但还有一口气。我赶紧趁人不注意,把你身上的军装脱了,和同村的土根一起背着你逃了出来。半路上,土根被抓去打仗了。我带着你到了这里,暂时安顿几天。等你身上的伤好点了,再继续赶路。”老汉说。
“老伯,你讲的事,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。我到底是谁?”沛林想强撑着坐起来,但一点都动弹不了。
“啊?!四少,你是四少啊,是我们承军的统帅啊!”老汉也被沛林弄糊涂了。
日军的那颗炸弹,从沛林身上擦肩而过时,伤到了沛林的大脑。沛林,彻底失去了记忆。
但是,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,历史,将永远铭记,不会遗忘。